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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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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章

A大廈十六層窗前男人修長手指捏住細煙,拇指敲擊煙尾:“黑熊去了?”

“沒,他就不去了,老婆孩子都有了沒必要參合這些有的沒的。”

“那你呢,許懷星算你老婆吧?”男人說著轉過身,回手捏住防護欄,隱匿在月色中看著坐在沙發裏的馮聽白。

半小時前,馮聽白正和許懷星吃飯,對面的這個男人一個電話把他叫了過來,坐了足足三十分鐘,他們才開始對話。

“我叫沈馳,你知道。”

馮聽白悶悶地嗯了聲。

幾天前,黑熊用私線聯系馮聽白把他們新找的線人特征給了他,原本他想自己去找,但沒想到線人比他們還要急。

“區區幾百萬,犯得著沈家大公子來賣命?”

“犯得著。”

沈馳低低地笑了聲,隨後擡眸對上馮聽白那雙好像能把人看透的眼睛:“我是被撿的,這事兒你不會不知道吧?”

馮聽白沒答,只是重新靠回沙發裏,隨著‘啪’得一聲,黑暗中指尖兒亮起紅點兒。沈馳是沈家大夫人從外面帶回來的,對外稱是沈夫人被綁架後在山裏撿到的孩子,但沈馳的眉眼長得和沈夫人的一模一樣,上流社會的太太小姐們都是沈馳是——奸/生子,畢竟沈夫人被綁架三年後才找回來,回來的時候懷裏就抱著個奶白奶白的小娃娃。

沒等到馮聽白的回答,沈馳只好繼續說:“沈家的家業半個都不會給我,十八歲以後沈家沒給過我一毛錢。”

始終閉眼靠著沙發,馮聽白覺得自己差點就要睡著,聽沈馳這些話聽得像是夢話。

他很清楚沈馳說這些是什麽意思,可馮聽白就是覺得別扭,不知道是哪兒別扭。

幾秒後,窗外駛過雜亂的警/車聲,馮聽白猛地睜眼,他知道這別扭從哪兒來的了:“你是上頭派到金三角的,”他頓了頓,在心裏琢磨著用哪個詞會更貼切,在馮聽白擡頭對上被一閃而過月光照亮的沈馳後,他開口:“臥底?”

“不是。”沈馳幾乎沒有遲疑便否認了馮聽白的質疑。

“你不是臥底?在金三角那邊沒少走私吧?”馮聽白臉上帶了毫無善意的笑,他挑眉:“不怕我報警?”

沈馳樂了,像是早就聊料到馮聽白會來這招似的,他從兜裏拿出鑲金邊的撲克牌,夾在手裏沖著對面搖了搖:“你們的事黑熊和我說過,要不想都進去,你最好管住自己。”

看到撲克牌的剎那,馮聽白的眼神暗了下來,黑熊和沈馳交換了一切,現在他在對方那裏等同於透明人,而對方在自己這裏依然神秘。

“怎麽著?合作?”沈馳明知故問。

馮聽白悶悶地嗯了聲,現在的情況容不得他做選擇,當年害小叔的那群人代號——L,沈馳跟他們幹了三年了,今年才被黑熊聯系上,他們也從沈馳這裏得到了L要轉移陣地,徹底離開中邊境。

這頭警/察追得緊,他們不願意再賺這份錢,主要其他地方的也夠賺。

沈馳三個月後要跟著L走最後一批貨,這批貨的購買方也就是馮聽白這邊偽裝的醫藥公司老板,貨走到中期,馮聽白只要把中期的三千萬打過去,這單就算是天下刀子,L也會過去,過千萬的單子,他們五個人一個都不會少。

原本馮聽白是想要自己帶人過去連窩端,但馮爺爺不同意,還是聯系了警/方,之後他們的交易地點外會埋伏警/方的人,但這樣不可能把那群人做成人彘,想到這兒,馮聽白垂眸捏了捏眼角。

還在上學那時候家裏的事兒父母、爺爺都沒跟自己交談過,結果畢業以後他被拉到廢棄工廠,在那待了三天三夜,把家裏頭的那些事全都理清,也是那時候才知道家裏人表面上放棄為小叔叔報仇,背地裏這些年已經把對方查了個清清楚楚。

最讓他覺得奇怪的地方還是黑熊,那夥人為什麽會放黑熊回來,L裏的老大生孩子給孩子積福這種事別人可能會信,但他馮聽白不會信。

他往沙發裏靠了靠啞著嗓子說:“之後我們單線聯系,別讓黑熊見到你,另外交易地點要改。”

沈馳頓了下,驚訝地擡頭:“你,懷疑他?”

馮聽白壓根沒打算回答他的話,直接起身拎起自己的外套往外走,走到門口時停下,背對著沈馳:“我懷疑所有人,包括你。”

很快,沈馳的輕笑聲和關門聲同時響起。

“餵星星,我在超市,想不想吃什麽?”

馮聽白臉上掛著淡淡笑意,站在小區外的超市門口,看著貨架上各種各樣的果凍不知道選哪個。

“我不吃,”許懷星說完剛要掛電話,又忙抓起手機:“哎,你等一下我問一下馮奕。”

緊接著聽筒裏傳來快速的腳步聲。

“馮奕?”

“是啊,你哥回來了。”許懷星聲音裏帶著絲無奈,當她推開客廳陽臺門後,這種無奈到達了頂峰。

眼前站著的這位身上套了個大麻袋,滿頭小卷一張臉好像有幾年沒洗了的男人就是馮奕,走得時候幹幹凈凈,回來以後埋埋汰汰還不肯洗澡。

“大哥,你吃不吃什麽?聽白在超市呢。”許懷星靠著門框搖搖手裏的手機。

馮奕回過頭,那雙眼睛比走得時候要清澈的多。

“吃。”

“你大哥說吃,你先別走。”許懷星又對著聽筒說了句。

馮聽白嘆了口氣,但還是站在貨架前沒動。

“麻辣鴨脖、麻小、麻辣鴨舌,哎,鴨貨看著多來幾樣吧。再來點哈根達斯,薯片多來幾樣。”馮奕說完咽了咽口水:“就先這些吧,之後想到什麽叫外賣。”

“聽到了?”許懷星剛剛就按了免提。

“聽到了。”

馮聽白站在貨架前,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,他是想給自家小仙女買點什麽的,結果現在成了給馮奕買,手腕搭在貨架上,剛想動腦海裏閃過很久之前的對話。

那時候馮奕對他說:“我要哪天主動管你要吃的,那就是我好了。”

“心裏惦記許箏的時候吧,總是什麽都吃不下。”

那天馮聽白怎麽答得來著?

哦對,他說:“好,到那天我給你買個三層的蛋糕慶祝。”

想到這馮聽白轉身就走,回到車上在手機上定下附近能送到的最貴的三層蛋糕,順便又訂了些零食,這才回家。

他剛停好車,就看到門口跑出來一個‘乞丐’。

‘乞丐’奔著他就沖了過來,馮聽白一拍腦門,深深地無語了。

馮奕當年可沒說好了以後會是這個造型見人啊。

他不怎麽想開門。

但是馮奕貼在車窗上呲著牙沖他樂。

馮聽白手往外扇扇,示意他先靠後,他要下車。

在他下車後,馮奕嗷得一嗓子抱上來,把馮聽白摟得險些沒喘上氣,但馮奕挺興奮,在他耳朵邊上喊:“聽白,聽白,許箏原諒我了,她原諒我了,弟弟你聽到了麽,她原諒我了。”

“嗯,聽到了。”馮聽白一下下拍他的背,心裏大石頭好像也跟著沈了沈。

他偏頭看到許懷星正靠著門框看著他,嘴角上掛了淡淡笑意。

不知道為什麽,馮聽白腦海裏閃過‘他們這場漫長的愛恨情仇就要有個結果’的年頭。

是該有個結果了。

繼續還是釋懷,總要在心裏給自己最後的交代。

馮奕又抱了會兒才松手,他很激動地踮腳往車裏看,看了會兒發現根本沒有零食袋子:“吃的呢?怎麽我吃就不給買,你媳婦吃就給買呢?”

馮聽白抱著胳膊故意逗他:“對啊,我媳婦吃就給買,誰讓剛剛我媳婦不吃呢。”

“重色輕哥哥。”馮奕轉身就要走,恰好大門門鈴被暗響起:“請問是馮先生家嗎?您訂的麻小到了。”

馮奕根本沒給別人反應的機會,自己嗷得沖到門口去開門,邊接過麻小邊在嘴巴裏嘀咕著:“是給我賣的吧?三份都是給我的吧?”

“嗯,給你的。”馮聽白踩在臺階上,笑著說。

他仰頭看著天,最亮的那顆閃了閃,幾乎已經忘了多久沒像這樣心裏沒有任何壓力地看天,哪怕小叔叔的事兒還沒到最後解決,哪怕自己跟許懷星的關系還隔著一層紗。

哪怕,再也不能坐在新疆沙漠裏支起望遠鏡去看天上的星星,哪怕,離自己的夢越來越遠。

他心裏都沒了那種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的情緒。

夜裏涼風習習,許懷星掀開薄毯走到衣櫃前拿出披風,她披著披風下了樓,遠遠地站著,看到沙發上馮聽白被淺淡月色照出輪廓。

她想了想,擡手攏了攏披風,還是走了過去。

在他旁邊坐下,沙發凹陷進去不少,許懷星笑了下:“我胖了。”

“嗯,捏著有肉了。”馮聽白也跟著笑了笑。

“哪有你這樣的啊,這種時候不應該騙我說我不胖麽?”

“想聽麽?想聽我騙你。”

許懷星搖了搖頭,臉上笑容不減:“剛剛那蛋糕大哥只吃了一塊。”

“他又不是真的想吃蛋糕。”

“那你還買?”

“答應他的事總要坐到。”

“那你呢,你答應自己的事呢?你答應自己要在天空上找到屬於自己那顆星星的事呢?”許懷星偏過頭來看著他,一動不動地盯著他,好像要把他穿透。

馮聽白手有點抖,他抖著手往嘴裏送煙,許懷星伸手按住他的手:“都抖成帕金森了。”

馮聽白笑了,無奈地搖著頭把煙掐滅扔進煙灰缸裏:“你想說什麽?”

“我想說我要回到屬於自己的路上,我已經報名明年的上海歌舞團考試,今年會找家舞蹈室先做一陣子老師。”許懷星說:“我回到了屬於自己的路上,希望你也可以,人一輩子短短幾十年,好的也不過一百年,別留遺憾。”

“不做主播了?”馮聽白說著伸手捏捏她腰上的肉,是有了點兒肉,但是不多:“不用減。”

“不做了,實在是喜歡不起來,坐在鏡頭前老覺得整個世界都在盯著我,挺難受的。”許懷星說。

“跳芭蕾不也是會被觀眾盯麽。”

“那不一樣。”許懷星擡手拿下馮聽白捏著自己腰的手握住,她擡頭盯著馮聽白的眼睛:“我能看到臺下的觀眾,我能看到觀眾席裏的你。”

‘哢’得一聲,馮聽白心裏不知道鎖著什麽的鎖被打開,被他刻意藏起來的情緒,奔湧著往外冒。

“所以馮聽白,去做自己喜歡的事好麽。”

他收回目光,垂下眼眸很淡地笑了下:“那麽大公司呢,哪能說走就走。”

“不是有馮奕麽,他都回來了。”

“你看他現在的樣子能管公司麽?”

許懷星沈默了。

腦袋耷拉著,眼裏滿滿地都是落寞,馮聽白擡手看到她這個樣子,笑著擡手揉她腦袋:“讓我再想想。”

許懷星眼睛亮了。

她知道離開夢想的道路有多痛苦,所以她知道馮聽白做得這個選擇有多難受,也許可以麻/痹自己,也許可以裝作忘記,但是她真的不想馮聽白把最真實的自己,最好的那個夢統統藏起來。

許懷星永遠忘不掉那個站在馮家別墅院子裏,站在天文望遠鏡前對自己說‘你來看,今晚星星很多’的男孩兒眼睛裏的那抹光。

不管她承不承認,就是那抹光撐著自己走過泥濘過往,走回到光的身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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